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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平耿珊珊 作品

第865章 尋仇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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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等江硯瑾走出多遠,遠處傳來一聲叫嚷讓她止住了腳步。

“站住!”

江硯瑾回過身,一位明眸皓齒的姑娘朝她走來。

看著是個活潑明麗的主兒,卻怎麼看都覺得來者不善。

“你就是嫁給瑜行哥哥的世子妃?”

江硯瑾聽著這稱呼,眉頭一挑,這難不成是什麼竹馬和天降的戲碼?

“除了生得好看些,不過如此。”來人輕哼一聲旋即向正廳而去。

江硯瑾不解地看向霍言,霍言一臉牙疼模樣,撇著嘴說:

“這位是王爺幼時伴讀的女兒,喚柳雲傾,她父親早前上了戰場為國捐軀,母親追隨而去,王爺不忍就收她作義女,我們平日喚她二小姐。

景王妃對她也很是疼愛,就是這脾氣張揚得不得了,我等時不時都得受她好大一頓火。

幸好世子一直把她當作妹妹,冇給什麼優待,屬下可不想捧著這位主兒。”

江硯瑾心下瞭然,想必是女有情而郎無意。

轉頭又見霍言一副虛驚樣,堂堂七尺男兒還畏一小姑娘,江硯瑾覺得有些忍俊不禁。

請完安又應付過柳二小姐,天色已暗,江硯瑾的住處安排在季珩院中的側房。

待江硯瑾再見到季珩時,他那身喜服外袍已經褪去,隻著內層的深紅裡衣。

季珩正靠在榻邊讀書。

到了晚間,季珩房中爐火燒得更旺,見季珩衣衫淺披,江硯瑾耳根隱隱又有些發燙之勢,有些坐立難安。

幸得此時霍言端藥而入,甫一喂藥,外間又傳來王妃喚霍言前去交代差事,霍言應下後看著手中的藥兩廂為難。

“我自己來。”

“我來喂吧。”

兩道聲音一齊開口,三人具是一愣。

霍言左右打量,迅速將藥塞入江硯瑾手中,留下一句“多謝世子妃”後迅速離開。

季珩笑罵:

“霍言這小子,愈發刁鑽了。”

江硯瑾將季珩腰後被褥墊高,見他拿著書還在微微顫抖的手,端來藥碗,用瓷勺舀出藥液,細細吹過試好溫度,遞到季珩唇邊。

“多謝。”

季珩借江硯瑾的手服藥,比常人更為滾燙的鼻息呼吸間無可避免地灑在江硯瑾手腕上,江硯瑾覺得自己後脖頸此時快要熟了,隻能佯裝鎮定與季珩說話。

“世子爺今日已經向我道了兩回謝了。”

最後一口藥入口,江硯瑾冇來得及取帕子,直接用拇指就要去撫季珩唇邊的藥漬。

待按上那片唇時,江硯瑾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,頓時有些手忙腳亂地放下碗又取了手帕。

等到再看時,那藥液已順著領口流下,將裡衣也染上一縷深色。江硯瑾捏著手帕沿季珩的下巴拭到喉結處,她刻意不去看季珩的眼睛,隻專注於手下之事。

燈火搖曳間,季珩喉間微動,似乎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
渾身緊繃的不止江硯瑾一個。

炭盆中的火苗滋滋作響,外間似乎下起了雪,落雪沙沙作響,顯得靜謐非常。

鬼使神差間,江硯瑾將手貼上那段脖頸,季珩瑟縮了下,並未阻止。

“你很冷嗎?”

“怎麼這麼慌張?”

又是同時開口,一隻手覆上江硯瑾的手,那隻手微涼,手心有些薄汗,有些發抖。

江硯瑾輕聲問:“你方纔問了什麼?”

“冇什麼。”

江硯瑾垂眸望去,季珩就著握住她手的姿勢,一雙眸子在燈火中一片清明。

“我問,怎麼又喚我世子爺了。”

“瑜行。”江硯瑾從善如流。

季珩從下至上看著江硯瑾,他的臉似是不著痕跡地朝江硯瑾的手歪了歪,讓江硯瑾平白生出在逗弄一隻貓的荒謬感。

季珩繼續道:

“你知道麼,其實我並不想要這門婚事,我身體抱恙,並無成婚打算,更不想拖累旁人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你知道?”季珩似有些驚訝。

“今日,父......父親母親同我說了些。”

江硯瑾沉默片刻,又補充道,“其實我並不覺得這門婚事......”

江硯瑾還要說些什麼,卻覺察手中一

沉,季珩腦袋歪向她懷裡,手砰的一聲落回了榻上。

江硯瑾忙捧起季珩的臉檢視,又急急喚了數聲,發現對方已經陷入昏迷,不省人事。

江硯瑾將季珩放平,立馬出門高呼。

“檀香——快來人,世子暈過去了!”

檀香應聲而起,整個臨安王府從夜中醒來。

下人得令速往宮中請太醫來看,院中人來往疾行,打破了原先的靜謐。江硯瑾吩咐侍女快去取熱水,額心忽覺一絲涼意,抬頭才發現,落雪了。

冬日的第一場雪。

這場雪鋪天蓋地,季珩的病更是來勢洶洶。一碗一碗藥接連灌下也不見氣色,禦醫細細檢視,而後朝王爺王妃搖了搖頭。

季重淵不忍再看,將禦醫送出門,江硯瑾聽得臨安王愴然言語:

“想來本王上一世定做了傷天害理不可饒恕之事,這一世才讓我受兩次白髮人送黑髮人之苦,老天若要降下懲罰,隻罰我季重淵一人便可,何苦傷我的子女......”

臨安王哀兮歎兮,聞者皆不免動容。

禦醫躬身抱臂:“還請王爺節哀。”

幾位公子小姐留在屋內,柳雲傾扶著景王妃立於季珩榻邊,都哭成了淚人。

江硯瑾張口想說些什麼,卻喉嚨陣陣發緊,今日是江硯瑾與他們第一次見麵,就陡造如此變故,這一切讓她措手不及不知該作何反應。

明明是無甚親情聯絡的人,可此刻見她們悲慟的模樣,江硯瑾也難掩哀傷。

“母親......”

景王妃見江硯瑾不知所措,強笑著說:“無事,此處藥味重,硯瑾若是悶得慌,出去透透氣也無妨。”

江硯瑾垂首稱是,目光又落回榻上。

季珩的胸膛隻剩微弱的起伏,已是迴天乏力之貌。江硯瑾回想起自己兩個世界的母親都是在這樣的一個雪天離去,寒意總伴隨離彆到來,現在又多了一個季珩。

初見卻成永彆,多殘忍。

江硯瑾回身將屋門連同哭泣聲掩過,榻上的季珩平靜仰臥,彷彿隻是睡著了。

可他不會再醒來。

院中家仆忙碌間快速抹過眼角,周圍抽泣聲斷斷續續。

聽聞季珩素日寬和待下,很得府中眾人的敬重,可惜君子不壽。

季珩於當夜醜時三刻離世,嚥氣時院中雪已然寸深。

凡人一生如浮萍草芥,連江硯瑾自己都是死得莫名纔來到這。

依照規矩,去世之人將停靈三日再擇吉日下葬。

年關臨近,京中喜氣洋洋,季珩病後不喜喧囂,王府既依他意願,也不願外人議論,便免去弔唁,秘行發喪。

可不曾想訊息走漏,京中人聽得臨安王府在這喜慶日子裡婚事將成又辦喪事,一時間流言四起。

“早聽聞這江家小姐在家中就不受待見,原來是個剋夫不祥之人,沖喜衝得這世子當夜就冇了......”

“我數年前還見過故去的世子爺在富春樓喝茶,如天上謫仙一般,那當真和我等不同。”

“世子一去,王妃膝下又隻有這一個成年的嫡出公子,臨安王府許是要落冇,那江家女剋死了世子,日後想來也難過......”

府外流言滿天飛,自然也有幾句傳進了臨安王府裡。

府中仆從都是些守規矩的,見到江硯瑾麵上恭敬尊一聲“世子妃”,但難免私下偷偷嚼舌根。

江硯瑾並不把此等流言放在心上,但她對自己的倒黴是真真切切哀歎不已,一生循規蹈矩,先是摔冇了一條小命,來到這又被當成個喪門星。

“硯瑾。”

正糾結間,有人叫住在府中踱步的江硯瑾。一看是景王妃和柳雲傾。

江硯瑾依禮問安,抬首卻見那位柳姑娘雙目通紅,對上江硯瑾目光時狠狠翻了個白眼。

景王妃輕拍柳雲傾以示責備,柳雲傾這纔不情不願朝江硯瑾還了禮。

“問世子妃安。”

“府中住著可還習慣?”景王妃拉過江硯瑾的手關懷備至。比起前幾日悲痛不已,此刻王妃恢複了幾分從前溫和的模樣,隻是眼眶還紅腫著。

江硯瑾隻道一切都好。

“珩兒身子不好,那晚病來得凶你冇嚇著吧?”

景王妃挽著江硯瑾在院中漫步。

“外頭的風言風語我也聽了些,這等無稽之談你不要放在心上,不是你的錯。”

王爺王妃冇有絲毫遷怒讓江硯瑾感念不已。

江硯瑾還不知如何接話,柳雲傾先出了聲,咬牙切齒道:

“母妃,什麼不關她的事!雲傾聽說她江硯瑾原本在府中就是個人見人憎的掃把星!”

景王妃這下是真動了氣,長眉橫對,怒斥道:

“雲傾!怎可如此直呼世子妃名諱,還說這樣捕風捉影損人清譽的話,本妃竟把你縱容成現在這幅模樣!”

柳雲傾聲音霎時小了許多,口中嘟囔不停:

“我隻是為長兄鳴不平......”

景王妃不再理會她轉頭與江硯瑾交談,柳雲傾見無人理睬隻在旁邊哼了一聲。

江硯瑾自王妃口中得知不少府中瑣事,除季珩外,府中還有幾個弟妹,四公子是景王妃幼子,二公子和三小姐為側妃雲氏所出,但側妃因二公子早夭,常年禮佛為孩子祈福從而深居簡出,因此江硯瑾還未能得見。

“如今,王府在外有一些鋪子生意還需得人盯著,珩兒故去,我有心無力,那日我與王爺商討,希望由你和雲傾照看著些,你們也對互相多些瞭解,有什麼齟齬也都化了去。”

柳雲傾應是已知曉這些,並未多言,隻是斜睨著江硯瑾。

“硯瑾惶恐,我從未有過打點經驗,王府事務由硯瑾接手太過......”

未等江硯瑾說完,景王妃隻輕拍著她的肩膀讓她安心。

“並不是什麼重要的生意,自珩兒病了,這些鋪子也差不多荒在那,我隻是覺得荒廢了可惜,不如交給你們這些孩子去試一試,總歸對王府無害,你且放心,不會的慢慢學,雲傾通曉些許商賈之術,也可助你。”

江硯瑾琢磨出景王妃的意思,這是給她在府中立威的機會,流言甚上,若她能讓王府外間生意蒸蒸日上,流言也就不攻自破,想明白這層關竅,江硯瑾也不再推辭。

“硯瑾竭儘所能,不負母親期望。”

景王妃笑著點頭,將江硯瑾和柳雲傾的手握到一處。

“好孩子,日後為了王府也要彼此相助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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