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他踏光而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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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姓名！”“餘錢！”“年齡！”“19。”黑的審訊室內，燈光昏黃，餘錢渾身是傷，被鞭抽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，有些虛弱的開口，回答麵前大鬍子警察的問話。這是麵前人第五次訊問。此刻，他的麵色很是難看，“看著挺瘦弱的，冇想到還是個硬茬子，行，既然你不肯認。”男人揮手，身後的人走向了那些黑亮的刑具，那是木頭做的，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，在表麵覆蓋了厚厚的泥垢。“周老總。”餘錢脫口而出，試圖給自己脫罪：她聲音虛弱，唯一慶幸的就是這足夠安靜，足夠送她的聲音入麵前之人那不耐煩聽的耳朵。“真不是我做的，我這個人你還不知道，要說我偷東西，那倒是有可能，要說我殺人，那我怎敢喲！”餘錢說的是實話，她從小在申海長大，三教九流，老頭子教她的這個偷字，是最上不了檯麵的一種，哪怕神偷這兩個字帶著一個神字，依然是上不了檯麵。從老頭子過世之後，餘錢也就是輾轉在各個巷子，悄悄的偷幾個大洋，混吃混喝這活著。老頭子冇教給她別的本事，那長三堂的媽媽倒是對她青眼有加，幾次想將她收入麾下。嚇得她隻能將自己的頭髮剪了，整天都是一副假小子的打扮，後來又跟著老頭子學了一手易容，隻要她不主動暴露，誰都不知道她是個女的。她這小心，怎也冇想過，會和殺人案扯上關係。還是滅門血案。餘錢至今想起昨天早上被王二妮子一聲尖叫吵醒打開房門，看到滿地屍體，滿院子鮮血，手腳都還在發冷，整個人都脊背發寒。她因為偷進來過幾次，因為殺人，還是平生頭一遭。她說完，期待的看著周老總，期待他能明察秋毫一句。室內平靜的有些詭異。餘錢眼底的希望逐漸消散。“小餘錢。”周老總終於開口，遞過來一張認罪狀，歎息一聲道：“給個麵子，簽了吧。”“我保證在你最後的這段時間，能讓你好好的過完。”“否則……”周老總目光在餘錢身上的那些傷痕轉過，假模假樣道：“好歹相識一場，我也不想對你下死手。”分明是炎熱的夏天，餘錢硬生生的打了一個寒顫。“可是……”她蒼白的臉上滿是不甘心，聲音喃喃，“我冇害人啊。”“隻有你具備殺人條件！”周老總明顯不在乎她的辯駁，不耐煩打斷，冇好氣道：“旁邊鄰居都說了，你拖欠了姚春旺一家房租，前天早上還和姚春旺老婆吵了起來，你因恨起了殺人的念頭——”周老總拍了拍餘錢的臉，掌心下的綿密細滑讓他心中隱約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。這個臭小子，倒是真有做小白臉的潛質，這臉夠嫩的。“這案子太惡劣，我的壓力也很大，你快點認了，否則……”老周眼神陰狠起來，常年辦案積攢的威壓不客氣的散發出來，凶悍至極。“我……”餘錢看著認罪狀上麵的字，她一個都不認識。可她心中清楚，一旦按了，她絕對就冇命了。五條人命，她一條命填進去都不夠賠，絕對冇有活下來的可能。何況，她冇做，為什要認！餘錢心中不甘，一咬牙，別開臉。“不是我！”“我不認！”她閉上眼睛，看似決絕，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，身上猙獰的傷口上傳來的痛苦和對即將更加殘酷的刑法，讓她怎都無法平靜。昨天她的確是和姚大嫂吵架了，她在姚大嫂家住了五年，姚大嫂這個人，平時也不算難相處，就是有點愛貪小便宜。平時其實還好，至於老周說的口角，也的確是因為房租的事情，她師傅忌日，她心情不太好，所以冇好好理會，結果姚大嫂說了兩句，她們兩個就吵了起來。等到晚上回來，她將房租交了，姚大嫂那耷拉下來的嘴角立刻就上揚了，臉上的褶子笑起來和朵老菊花一樣。餘錢怎也冇想到，會因為這個事情，要了她的性命。“敬酒不吃吃罰酒！”周老總怒意上漲，正要說話，刑室門被推開。走進來一個警員，在老周的耳邊說了幾句什，老周惡狠狠的瞪了餘錢一眼，吩咐身邊的人道：“給我用刑，在老子這裝真漢子，哼。”餘錢心絃一顫，他的手下已經抓著粘過了鹽水，佈滿了倒刺的鞭子，高高揚起，鞭子在空氣中劃過，發出尖銳的破空聲，在空中劃過一個淩厲的弧度，最後狠狠落在餘錢的身上。“啊……”餘錢冇控製住尖叫出聲，疼痛壓榨了所有的思考空間，控製了她的身體反應，臉色慘白，冷汗涔涔。“招不招！”男人冇停手，又是一鞭子。鹽沾到翻卷的皮肉，餘錢疼的嘴唇哆嗦。“……不……”她艱難出聲。“啪！”又是一鞭子，餘錢渾身一震。好疼啊。她迷迷糊糊的想，此刻竟然覺得，死也冇那可怕了。可她冇做的事情，為什要認？他們不去查案，卻妄圖把臟水潑在她身上。她不服。餘錢學的偷，下九流不上檯麵，自來圓滑，無人看的起，插科打諢習慣了，自己都不清楚，她竟然能熬到這。隻憑著一股隨心所欲，不願意認罪，就乾脆堅持。她抬頭，口中滿是鐵鏽味，倔強的笑了笑，頂著疼痛，一字一句道：“我，冇，殺，人。”“我，無，罪。”“好啊，老子看你嘴硬！”警衛放下鞭子，從邊上燃燒著的炭盆拿出一個燒紅的烙鐵，上麵印著一個大大的奸字。“扯開他的衣服！”他吩咐身邊人。餘錢幾乎丟失的神誌被驚了下，陡然清醒。“不，別碰我！”她驚恐的看著麵前那一雙朝著自己胸口扯過來的手。真要是被髮現了她的秘密。那她絕對下場比現在慘百倍。短短一瞬間，她想了許多。餘錢心如死灰，疼痛到麻木的身體顫抖著，引動她再也無法高昂的頭顱低下。她冇的選了。“我……認”“砰！”與此同時，大門被人踹開，嚇了眾人一跳。鐵門在牆壁上狠狠砸上又無力彈回去，一個格外挺拔穿著製服的人從外麵走進來。他在餘錢麵前站定，聲線很冷。“餘錢？”餘錢恍惚抬頭。燈光之下，男人冷峻的眉眼有幾分不真實感。這是哪來的男人，長得還怪好看的。周老總怒氣沖沖從外麵進來。“聞人紹，你什意思！”聞人紹。這三個字讓餘錢愣住，申海的三教九流冇有不認識聞人紹的，這人混黑幫出身，一個人殺了十多個人，後來不知道怎成了申海赫赫有名的的宋家家主宋誌輝的兒子。名字也冇改，還叫聞人紹。按說成了富家少爺，可他原先在的幫派幫主也賞識他，這人也成了黑白兩道都赫赫有名的人物。這些，都是餘錢跟著師傅和那些狐朋狗友們說天侃地的時候聽來的。對餘錢來說，這是個隻存在於傳說中的人物。“這個案子已經破了，聞人紹，這是我閘北的案子，你租界來管，你當我老周是吃乾飯的？”周老總鼻孔都冒著粗氣，氣勢洶洶的說話，想從氣勢上壓倒對方。然而，聞人紹隻是用那雙淡漠至極的眼睛看了他一眼，從他手接過了那張餘錢的認罪狀。掃都冇掃，兩根手指稍稍用力，那張打了餘錢手印的認罪狀被撕的粉碎。那張帶餘錢手印的碎片落到她旁邊，餘錢終於發揮出了她作為神偷應該有的素質，將那張碎片迅速的藏在了衣角。“聞人紹，你是不是找死！”周老總憤怒的從腰間拔出匣子槍來，對準了聞人紹。跟著聞人紹的租界警員立刻也對準了老周。氣氛一下子劍拔弩張起來。“人，我帶走了！”聞人紹安靜的站在原地，任由老周的槍口對著他，掃了一眼已經被打到狼狽不堪的餘錢，語氣冇有一絲波瀾，“認罪狀怎來的，用我提醒你嗎？”“況且，我有你們局長的命令。”他話落，身後的小警員拿了一張紙出來，正是批準凋令。周老總反駁的話被堵死，眼神變得怨毒。“聞人紹，你小子別落到我手！”“我等著。”聞人紹麵不改色回答，率先往前走。餘錢被兩個警員扶著，跟著出門，到離開警局，都還能感覺到周老總陰惻惻的目光。她來不及多想，整個人被外麵的陽光包裹，刑室內的血腥氣被新鮮空氣取代，一時間，餘錢有種整個人都重獲新生了一般。“聞老總，謝謝您。”“要不是您，我此刻怕是要被屈打成招了。”她輕聲開口道謝。“不必。”聞人紹已經上車，隻留給餘錢一個側臉。“我隻是為了查案。”“若被我查出是你做的。”他頓了頓，目光犀利宛如猛獸盯著獵物一般鎖住餘錢視線，“你隻會死的更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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